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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、煙為火因 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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嚴烈倒是一楞,火熾道人本已做好準備,被輔景在猛一阻止,順不過氣,張口便罵:“你幹什麽!”

輔景在站直了身子,沖火王嚴烈說道:“火王大人,景在有一句話,請我說出後你再決定!”

火熾道人喝道:“老輔,你是什麽意思!”

輔景在也不理火熾道人,歪嘴一笑,也不等火王嚴烈同意,直接說道:“火王大人,我很想問問伊潤廣義想推舉誰為新的火王,請火王大人準許!萬一和火王大人想的一樣,呵呵……”

鄭則道心頭微微一震,張口就說道:“輔堂主!你是要臨陣倒戈嗎?”

火熾道人罵道:“老輔!你說的什麽混賬話!”

輔景在哼道:“我既不是倒戈,也沒說混賬話,我們是賊盜世家!賊性如此!我天生好奇,如果伊潤廣義選對了人,我便認了,如果不對,我要死也想死得明白!”

火熾道人大罵:“輔景在!好個渾蛋!”

輔景在依舊哼道:“火熾,你搞清楚,我們是賊盜世家,不是什麽名門正派,火家家法雖嚴,但哪條哪款規定我不許這麽問了?”

輔景在這句話一出,頓時憋得火熾道人說不出話來,輔景在說得有理,火王之位雖尊,傳承方式卻與傳統江湖門派不同,一定是能者居之,每次老火王退位,選出新火王時,火家各堂高手爭得頭破血流,乃是正常,絕非火王一人可決定。所以,質詢火王心中續任的人選,只要你有膽,火家九堂一法均可進言。

而且,火王就算不肯退位,也時刻面臨著挑戰。誰能不動聲色地把火王信物偷走,公示於眾,現任火王便立即下野,毫無回旋的餘地。而盜走火王信物之人,即立即榮登火王之位。可惜這種事情,在火家千百年的歷史上,僅僅發生過兩次。一次是成功盜走信物,剛剛出示給眾人,當天便被莫名其妙地盜走。信物不知所終,火家嘩然,前任火王羞憤難當,自殺謝罪,以至於生出一場亂局。火家傾囊而出,千辛萬苦才追回了信物,最後火家元老出面,以火家遴選火王之法操作,再立火王,此事火家稱之為“靖申之亂”;另一次是清初時,火王信物被炎火堂堂主盜走,其後穩坐了近四十年火王之位。

所以,歷任火王均會費盡心思,將信物放在萬無一失之處,而更多的則是隨身攜帶,寸步不離身旁。畢竟凡是火王,都是經歷無數惡戰勝出,盜術實力超群之人,絕非酒囊飯袋,將信物留在身邊自己貼身看管,乃是上策。

通常火王退位,都是在任的火王覺得自己年老體衰,盜術能力逐漸不濟,如果再不讓出火王之位,被其他人從身邊偷走,一世英名難免毀於一旦,不僅退位還受人恥笑。所以火王退位,均是識時務之舉。

火王嚴烈雄霸火王之位近三十年,無人敢輕易挑戰他,實力自然強大無匹讓人望而卻步,而且若沒有十足的把握,被嚴烈發現,一錐打死,更沒有人會同情。只是嚴烈畢竟年事漸高,再熾烈的火焰也有逐漸減弱之時,考慮何時退位一事,嚴烈早就放在心上。嚴烈雖不說,火家眾人也心知肚明,時候不會太久了。

輔火堂堂主輔景在這麽一說,火熾道人說不出話來,火錐陣內也為之一靜,眾人雖然不敢妄言,也都豎起耳朵,聽火王嚴烈要如何作答。

火王嚴烈面色嚴肅,看向輔景在,輔景在雖露出一絲懼意,目光稍微躲閃了一下,卻硬挺著身板,看著火王嚴烈。

火王嚴烈眉頭皺了皺,低聲慢慢說道:“輔堂主所言不虛,準你一問。”

輔景在眉頭一展,喝道:“尊火王法旨!”說著扭過身去,看著伊潤廣義,高聲道:“伊潤廣義,你要火王大人交出信物,你可有合適的人選?說來聽聽!火王之位,素來只傳火家弟子,傳男不傳女,如若不是,你大可免開金口!”

伊潤廣義朗聲笑道:“問得好!”接著換上一副輕蔑的表情,“不過輔堂主,我以前任火家炎火堂右行度之時,你還是輔火堂的無名弟子吧?輪得到你告訴我火家的規矩嗎?”

輔景在頗有城府,也不生氣,答道:“是啊,我記得當年火家誅滅炎火堂逆徒時,炎火堂人人都算得上英雄,只有一個右行度溜之大吉,連個人影也沒見到,後來才弄清楚,原來此人是一頭倭寇。難怪難怪!”

博景塵是個半老徐娘,咯咯笑道:“景在,嘴巴厲害!”

火熾道人本來對輔景在一肚子氣,聽輔景在譏諷伊潤廣義,也不由得哈哈笑了起來。

伊潤廣義冷笑道:“能跟隨篡奪火王之位的小人,也就只有口舌之能。”

輔景在念道:“好了好了,伊潤廣義,我不想和倭寇打嘴仗,剛才問你的,你要說就說,犯不著和我們拉家常,提些說不清的舊事。”

伊潤廣義掃了掃火家眾人,表情平靜如常,清晰地說道:“新的火王,乃是火家弟子,火,小,邪。”

伊潤廣義這番話,石破天驚,大大超出了火家眾人的意料之外,鄭則道反應更是激烈,上前一步,張口便喝道:“什麽!火小邪?此乃火家棄徒!”

輔景在有點想不起來,喃喃道:“火小邪?”

博景塵柳眉一豎,頗為疑惑地看向嚴景天。

嚴景天緊鎖眉頭,思緒萬千,他與火小邪的交情不淺,火小邪對他還有過救命之恩,只是聽伊潤廣義報出新任火王的人選乃是火小邪時,還是吃驚不小,難以相信。

火熾道人大喝道:“伊潤廣義,火小邪乃火家棄徒,連敗火徒都稱不上,我看你是瘋了!來來來,老子不想再聽你瘋言瘋語,要打就打!”

伊潤廣義笑道:“不瘋不瘋,火熾道人,你好大的忘性,當年五行地宮被毀時,火王嚴烈可是親口承諾,準火小邪成為火家弟子,當時你也在場。難道火王嚴烈的話是兒戲嗎?”

火熾道人高叫道:“火小邪一個小小毛賊,就算他是火家弟子,何德何能,還敢覬覦火王尊位!可笑至極!”

鄭則道冷著臉怒哼道:“伊潤廣義,你是用此人來羞辱火家嗎?”

輔景在也想起了火小邪就是通過了火門三關,卻被逐出的事情,臉色一沈,返身對火王嚴烈抱拳道:“火王大人,倭寇辱我火家,請你號令!”

火王嚴烈此時淤氣翻滾,以往舊事一一浮現,憋得心頭絞痛萬分。

火王嚴烈暗念道:“好狠啊,好狠啊,伊潤廣義,你竟能如此無恥地利用火小邪,將火小邪這個可憐的娃娃蒙在鼓裏。大不了我舍了自己的這身皮肉,寧受五行不覆之辱,也要把你揭穿。可是,這麽多人在此,我若說出秘密,火家又將大亂……這!這該如何是好!”

輔景在見火王嚴烈神色不對,驚道:“火王大人!”

嚴烈這番思索,愁上眉梢,自然博景塵、嚴景天、鄭則道、火熾道人全看在眼裏。

眾人心頭一亂,紛紛叫道:“火王大人!”

伊潤廣義突然高聲厲喝道:“嚴烈!只要你把火王信物交出,然後自刎於此地,我保證與火家相安無事,速速離開,不傷爾等一人!”

火王嚴烈暗念道:“也罷也罷,早年我犯的錯,終該償還,我命便該如此……”

火王嚴烈神色愈發黯淡,竟流露出心灰意冷的表情,毫無霸氣。

鄭則道刷一下跪拜在火王嚴烈面前,慘呼道:“火王大人!師父!徒兒願與你同生共死,火王不能讓給火小邪,火小邪現在是忍者身份,一旦他當上火王,火家將受制於倭寇,不能啊!”

嚴烈低頭看了看鄭則道,長喘了一口氣,擡頭凝視著伊潤廣義,突然哈哈大笑起來:“伊潤廣義,火小邪此等小兒,若能勝我,便依你所說。”

伊潤廣義笑道:“嚴烈,看來你註定要當一個無恥之人了。”

嚴烈笑道:“何為無恥?我乃堂堂火家賊王,何恥之有?哈哈哈,伊潤廣義,火小邪可在,讓他出來。”

伊潤廣義朗聲道:“當然在!”

伊潤廣義話音剛落,就見他周身白色的衣服陡然間變得烏黑,人一下子消失在黑暗中,一片濃白的煙霧霎時間噴湧而出,直直地向火錐陣壓過來。

火熾道人驚得大喝:“速退!”

可是來不及了,濃白煙霧已經直逼火錐陣第一層,就聽當當當銳響,不斷有人悶哼,跌出煙霧之中,身上鮮血汩汩而出,乃是受重刀劈砍所致。

就聽得煙霧中伊潤廣義的聲音隱隱綽綽地傳來:“嚴烈,你忘了我曾經是火家人嗎?”

火錐陣也是厲害,雖受此沖擊,頓時傷了幾人,但陣型不失,紛紛避開鋒芒。照理說,火王嚴烈也該後退,可是他竟矗立不動,直勾勾地看著大團煙霧向自己滾滾而來。

鄭則道喝道:“火王速退!”

只聽煙霧中伊潤廣義高聲叫道:“火因為煙,火錐雖利,尤以煙滅!嚴烈!忍軍乃煙技稱絕,你今日已經敗了!”

此話一出,火家眾堂主無不凜然!伊潤廣義所說不錯,以煙攻火,乃是破火錐陣最好的法門。

火王嚴烈依舊不動,那團煙霧已經直破三層火錐陣,沖到火王嚴烈身前,鄭則道、火熾道人、輔景在、博景塵、嚴景天諸人就要沖入煙霧裏迎戰,就聽火王嚴烈大喝道:“不用管!”

眾人一楞之間,那團濃白的煙霧已經直沖到火王嚴烈面前,驟然停止,翻滾著竟不上前。

火王嚴烈大喝:“出來!”

濃煙中一人高喝:“嚴烈,拿命來。”

一個灰白色的人影從濃煙中閃電襲出,一把尖利的小刀直刺嚴烈面門,其速之快,只能見一線灰影飛掠而出。

此人正是火小邪,他手中所持利器,乃是甲丁乙臨死前贈與的“獵炎刀”。

火王嚴烈面色一冷,竟似要生生挨火小邪一刀,一旁的鄭則道大驚失色,動若脫兔,手中鐵扇一舞,尖刺淩厲,直沖著火小邪頸部而去。好厲害的殺招,火小邪若不退,必中此招。

火小邪竟不退避,身子動得更快,腳下一點,不向後反向前,鄭則道的鐵扇,貼著火小邪後頸而過。火小邪的這番動作,激得鄭則道心中猛然抽搐,和火小邪在奉天一戰,猶如還在眼前,這才一個月的光景,火小邪的功力竟又能精進到這等程度。要知道賊人在行動中,如果速度極快,腳下必然缺少著力點,停頓雖難但仍有餘地可行,而憑空腳下一點就突然再加快幾成,若無外力協助,僅憑自身肌體爆發力,幾乎沒有可能。

鄭則道一招既失,想再攔住火小邪已無可能,鄭則道失聲大叫道:“火王大人!”

眼見著獵炎刀距嚴烈近在咫尺,嚴烈還是動也不動,其實火小邪也覺得奇怪,難道嚴烈在使詐不成?想到此處,火小邪也不免心驚,這個嚴烈雄踞火王之位二十多年,心機之深實難揣測,眼下不避不讓,究竟是何道理?雖說火家盜術中,火形不動乃是至聖至高的法門之一,但也絕非火王嚴烈這樣勢在“中刀”,毫無反抗之意的架勢。

火小邪雖說來此地之前,心中抱著必殺火王嚴烈之心,甚為堅決。可這種大好機會,火小邪不知為何,直視著嚴烈的雙眼時,卻心中猛然一陣酸痛,倒不是怕嚴烈設計害他,而是一種說不出的情緒。

火小邪心念這一番游移,不由得身子一抖,獵炎刀幾乎貼著嚴烈喉嚨而過,整個人閃開一邊。

火小邪這一閃,就算是饒了嚴烈一命,需要再覓時機。火小邪心頭暗罵:“火小邪啊火小邪,你到底在糊塗什麽!為何啊!”

火王嚴烈見火小邪避開自己,只是輕嘆了一聲:“可惜啊!”這才緩緩擡起了手中的血紋錐。

鄭則道自然沒有看透,只以為是嚴烈手段高明,搶上一步,護在嚴烈一側,大喝道:“火王大人,徒兒與他一戰!”

鄭則道話音未落,就見一到烏光自側上方向著自己頸部急擺而來,鄭則道不愧是火王嚴烈親傳的弟子,手中鐵扇一格!只聽“嘡”的一聲銳響,鄭則道手中鐵扇生生被斬出一道裂痕,震得他猛退數步。

鄭則道還沒回過神來,就聽煙霧中伊潤廣義冷哼道:“與你何幹!滾!”

鄭則道數年前寧受胯下之辱,求伊潤廣義饒了自己一命,一直勵精圖治,勤練修為,自覺已經能夠和伊潤廣義爭鬥幾回合,可前段時間在奉天,當著水妖兒的面,敗在火小邪手下,顏面掃地,本就氣郁難緩。今天伊潤廣義一刀便逼退了他,視他如走狗一般呵斥,鄭則道心中的委屈、難過、不服、震驚絞得他氣血翻滾,噗的一聲吐出一口甜血。

鄭則道臉色慘白,不是他受了內傷,而是他殺心暴起,意欲以命相搏,挽回自己的尊嚴。可說來奇怪,鄭則道此時起了殺心,卻是一閃即過,另一種理智將鄭則道瞬間說服,要忍!要等!命只有一條,現在還不是玩命的最好時機!

所以鄭則道一擊退後,竟真的不言不語,不再上前,甚至擺出一副畏懼的神情。

場面略為一靜,但馬上爆發出來。

這回發作的是火熾道人等火家堂主,眼見著伊潤廣義如入無人之境,更有一個火小邪跟隨著跳出來直襲火王嚴烈,按火家堂主們的爆脾氣,哪裏咽得下這口氣。於是,火熾道人一馬當先,哪有什麽客氣話好說,再向火小邪攻來。而嚴景天、博景塵、輔景在三位堂主,亦心有靈犀,向著煙霧中的伊潤廣義合圍而來。

伊潤廣義見火小邪一招失手後,竟暫停攻擊,厲喝道:“火邪我兒,此時不攻更待何時!”

火小邪一個激靈,卻還是不動。

伊潤廣義見火熾道人、嚴景天等人已經攻至,大罵道:“也罷!也罷!”

一縷火苗從煙霧中射出,在空中炸出一片火花。

鐵桶一樣圍著火錐陣的數百忍者頓時如同波浪一般翻滾不息,無數道濃白的煙霧從忍軍中射出,直向火錐陣湧來。

煙霧一接觸到火錐陣,立即叮叮當當短兵相接,火家眾盜和日本忍軍頓時戰成一團。

火錐陣內,伊潤廣義並沒有和合圍的嚴景天等人硬碰硬,濃煙一翻,避開嚴景天等人,唰的一下將火小邪卷入煙霧中,兩人立即再無蹤影。

火熾等人撲了個空,哪肯甘心,盡管煙霧彌漫,見不到伊潤、火小邪的人,但足跡聲隱約可聞,便要追去。可擡眼一看,火錐陣已經被煙霧籠罩住了大半,四處兵械相擊聲響成一片,已然是混戰成一團。

火熾道人大罵:“王八羔子!玩這種陰招!”可事已如此,眾人只好舍棄追逐伊潤廣義,各自回陣,拼死搏殺。

伊潤廣義的聲音隨著煙霧飄蕩,難以聽出方位:“嚴烈,是你害的火家再遭血光之災,怪不得我!哈哈,哈哈哈!你輸了嚴烈!你是跑不掉的!”

嚴烈目光凝重,無話可說,層層煙霧很快彌漫而至,將嚴烈矗立之處也籠罩起來。

整片山頭均在白煙之中,在夜色的映襯下,詭異至極。

這場在煙霧中的戰鬥慘烈至極,血光四濺,悶哼連連,短促的尖哨聲也不絕於耳,卻聽不到大聲慘叫的聲音。兩邊人都是精銳,就算悶戰而死,也不願死得狼狽。所以說這場戰鬥是沈默的絞肉機,也不為過。

用煙來攻擊火錐陣果然是破陣的有效法門,火家眾盜斷了聯系,難守陣型,只能各自為戰,卻正中忍軍的下懷。論單兵較量,忍者未必是火家人的對手,但是忍軍的決死之心,卻遠勝火家人。往往一個忍者被擊殺,乃是誘敵,隨後的忍者蜂擁而至,也不管會不會傷到自己人,一通亂砍亂劈,寧可自折三人也不放過火家一個。這些忍者簡直是拿性命當兒戲一樣,有火家人戰得心驚,賊性使然,奪路而逃,可是剛剛跑至煙霧淡薄一點的地方,就被等在外圍的忍者用地網絆住跌倒,再被砍成碎塊。

伊潤廣義精心準備數年,就等這一戰,各處破綻,無不周全,正如伊潤廣義狂言:“火家賊眾,插翅難飛!”目前看來,的確如伊潤廣義所說。

火王嚴烈、鄭則道、火熾道人、嚴景天、輔景在、博景塵無不陷入了苦戰,這種在煙霧中作戰的情況,比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更加麻煩,平生之中,從未想過會陷入這等境地。加之忍者無數無盡,殺之不絕,簡直不知要這樣纏鬥到何時方休。

由於煙霧中彼此不明,火家人四散而戰,甚至有不少火家人亂沖亂撞之時,把嚴烈也當成忍者來攻。嚴烈不願意誤傷自己人,每次都等到攻擊自己的人近身之後,再做判斷,所以打的全是揉身之戰。

嚴烈擊斃忍者已有四人,卻聽到忍者間的哨聲大變,正覺得不妙,就有一個穿灰白衣服的忍者已經直襲而來。嚴烈也不客氣,一錐將此人打得腦漿迸裂,血霧騰騰。

可嚴烈一聞,血腥味中含著一股子異香,絕不尋常。

那邊鄭則道一直和嚴烈不遠,他殺了一個灰衣忍者,也聞到這股異香味。

鄭則道不禁大叫:“火王大人!血中有毒!小心!”

鄭則道所說和嚴烈判斷的一樣,看來忍軍久戰不絕,要使出更陰毒的手段了。

嚴烈屏住鼻息,大罵道:“伊潤我兒,放毒來攻,你還要不要臉!”

白霧中立即有了回話:“嚴烈,我要用毒,你們早就死絕!你若不殺我的灰衣毒忍,怎會有毒!一切皆是你的報應!”

伊潤廣義說話間,又有一個灰衣忍者舉刀向嚴烈襲來。嚴烈避了兩避,使分筋錯骨的手段,一錐打斷了這灰衣忍者的肩頭,再一錐爆了忍者的脊椎。這灰衣忍者本該死絕,卻怪異得悶笑一聲,張嘴狂噴鮮血,讓嚴烈措手不及。

嚴烈僅僅吸入了數滴血霧,便覺得手腳一片酸麻,知道已然中毒。

那邊鄭則道用紗巾掩住口鼻,尋嚴烈而來,沈呼道:“火王大人!快走吧!此地兇險,我們去地下暫避!”

嚴烈強壓著心頭因毒素造成的煩悶,不願意開口,只是悶哼了一聲,隨著鄭則道便走。

兩人一前一後,輾轉跳躍,一時也沒有忍者來攻。

鄭則道不愧是水火雙生的命格,在這種不辨方位的煙霧裏,竟能通過腳下的土石瓦礫分析情報,分辨出一條通向地下的洞口來。

鄭則道踹開洞口石板,率先鉆入,正要迎著嚴烈下來。就聽嚴烈嗯的一聲悶喝,回身便擊。鄭則道還未開口問詢,嚴烈已經躍入洞中。

鄭則道擡眼一看,只見嚴烈後背鮮血汩汩而流,顯然是中了一刀。

嚴烈面不改色,只是低喝道:“走!”

鄭則道不敢再問,兩人急速前行而去。

這兩人剛剛走遠,一條灰色的人影劃入洞內,略一辨方位,便無聲無息地向著嚴烈、鄭則道所去之處,尾隨而去。

而此人,正是火小邪。

原來火小邪對火王嚴烈一擊失手,一直心緒難平。伊潤廣義和火小邪聚攏之後,火小邪本想向伊潤廣義認錯,伊潤廣義卻避而不談,毫不責怪,更是讓火小邪慚愧難堪。

而忍軍已然發動,雙方混戰一團,火小邪向伊潤廣義請命,再戰嚴烈,伊潤廣義便也準了。火小邪對忍軍的煙霧術,十分清楚,口中銜著一哨,無聲吹動,忍者聽聞,紛紛避讓。

要知這哨音,在忍術中大有講究,一曰明哨,一曰隱哨,隱哨之音,不在正常人的聽覺範圍內,屬於一種特定的聲音頻率,哪怕火家練得耳力再好,若不經過忍術中的“洗耳灼術”,也是無法聽到的。

忍軍的行動,主要是靠隱哨,明哨大多是假,也有示威之意。尋常人看到大批忍者行動整齊劃一,如同彩排過千百遍似的,讓人瞠目結舌,其實都是有隱哨預先指揮的。當然,忍軍對此絕對不對外承認,死要面子。

洗耳灼術,乃是用一種特質的藥水,用針點入耳孔,再密閉三日,讓藥水腐蝕耳膜,絕不是什麽享受的事情。此為日本忍軍秘術之一。

伊潤廣義說的灰衣毒忍,亦是日本忍軍的秘術之一,又稱“麻相裏術”,屬於和敵人同歸於盡的一種方式。忍者在行動前三日,會進行藥浴、洗腸、服藥等一系列的操作,方能保持血液帶毒一日,可一旦服藥不慎,或者體質問題,人會腸穿肚爛而死,十分殘忍。但忍軍中的忍者,均以得到“麻相裏術”的機會為榮,因為死得其所,而且光榮。

火小邪用隱哨開路,摸清了嚴烈所在,但是他並不急於攻擊,只是隱藏下來,細細聽嚴烈的動靜。幾番下來,嚴烈、鄭則道要走,讓火小邪抓住機會,尾隨而來。

火小邪聽出鄭則道下了洞內,嚴烈正欲入內,機不可失,火小邪拔刀而去,給的是又狠又準,再無猶豫。嚴烈也是奇人,就在火小邪的獵炎刀剛剛刺入肌膚時,嚴烈硬生生的一擰,避過了要害,未能一刀致命,但也傷得不輕。

火小邪知道嚴烈絕不是那麽好對付的,沒等到嚴烈抽身回擊,就回退數步,避開與嚴烈的正面對抗。嚴烈斷定給出這一刀的人很不簡單,自己身上帶毒,手腳逐漸遲鈍,也不戀戰,速速進到洞中,與鄭則道會合。嚴烈算得清楚,他這一走,就算是伊潤廣義,也不會立即鉆進洞中追擊,乃是上策。

火小邪追蹤嚴烈、鄭則道而去,暫且不表,說回來嚴烈這邊。

嚴烈雖中了火小邪一刀,卻恍若無事,和鄭則道在地下一路奔馳。嚴烈進來地下,倒不是指望一定能找到逃生之路,而是為了幾件大事。第一是焚毀火家祭壇裏的歷屆火王牌位,以免忍者攻陷此地後玷汙先祖;第二是啟動各段機關,收攏其餘火家殘部,做最後一搏;第三是尋到一個暫避之處,盡力解毒。

火家祭壇位於地下,說大也不大,嚴烈、鄭則道不多久便把該做的事情做完,就是沒有碰見任何一個火家人。嚴烈想到地面上火家數十人恐怕難逃此劫,不禁黯然神傷,心想若火家九堂一法均在,就算伊潤廣義精銳盡出,也未必是火家的對手,可現如今……嚴烈掩嘴微咳一聲,已是滿手血汙,再不調息,只怕毒素就要攻心了。

鄭則道是個明眼人,一見嚴烈咳血,心知不妙,撲通一聲跪倒在火王嚴烈面前,慘聲道:“火王大人,請你珍重身體!我們先去密室躲避一時,再想對策吧!徒兒願舍命,護火王大人出困。”

火王嚴烈看著鄭則道,呵呵低笑兩聲,悵然說道:“火家有今日,我對不起歷代火王先祖……我心意已決,於此地同歸於盡。嚴道啊,你從師於我已有十年,想必知道我有心把火王之位傳於你……”

鄭則道聽到此話,心頭驚喜不已,但他涕淚交流,一拜到底,嗚咽著說不出話。鄭則道心裏明白,他人生的一大目標,很可能就要實現了!

嚴烈手向懷內探去,鄭則道更是頭也不敢擡,只等著火王將火家信物取出。

偏偏就在此時,不遠處一聲慘呼:“火王大人!”

嚴烈頓時收手,側臉一看,只見嚴景天滿身是血,斷了一條右臂,正踉踉蹌蹌得跑來。

嚴烈趕上一步要去攙扶,嚴景天已經跌倒在地,半跪著大叫道:“火王大人,咱們快走,倭寇已經攻下來了!”

嚴烈喝道:“其他人呢!火熾呢?”

嚴景天顫聲道:“火熾護我下來,身中數刀,只怕……”嚴景天這七尺男兒,哽咽不止,“快走吧,火王大人!”

嚴景天說話間,遠處利刀切割石梁機關的聲音,刺耳地傳來。

鄭則道心裏比誰都難受,卻也發作不得,他上前一步,將嚴景天扶穩,急迫地說道:“火王大人,我們快走!”

嚴烈眉頭緊鎖,此時由不得他再做考慮,三人疾行而去。

嚴烈領頭,下到最下層,此處已經毒水蔓延,沒有幾處落腳之地了。

三人撿著邊際而行,總算到了一扇厚重的石門前,嚴烈伸手在石門邊一探,石門便向著一側打開。三人速速入內,不忘將石門關攏。

可就在石門關閉的最後一刻,一道灰影擠著門縫滑身而入,剛一進入,就是幾個騰躍,掠向陰暗之處,不見蹤影。

這一番變化來得突然,扶著嚴景天的鄭則道,關閉石門的嚴烈雖然看到,卻無法阻止,生生看到這麽一個人擠了進來。

石門轟然關緊,這間密室內卻是鴉雀無聲,在房間裏明明有四個人,誰也不說話,甚至也不移動,好像所有人都是泥塑木雕,沒有生命似的。

且說這間密室,乃是火家祭壇裏的最下層,房間一角本有一條密道直通山外,可此時密道已經被毒水填滿,入口處咕咚咕咚直冒水泡,浸沒了所有低窪處。除非冒著被毒死的危險潛水而過,這裏仍然是死路一條。

密室內的僵持持續了片刻,火王嚴烈才漸漸呵呵呵地悶笑起來,笑了幾聲之後,卻又仰天大笑不止,震得屋內嗡嗡直響。

鄭則道警惕地看著四周,將嚴景天放下,護在嚴烈身旁。

嚴烈笑聲戛然而止,指著一處陰暗角落喝道:“來者可是火小邪!”

無人作答。

嚴烈繼續喝道:“你既然是伊潤廣義推舉的新任火王,何必學著東洋倭寇那樣躲躲閃閃的!”

嚴烈說完,也不等人回答,一轉身邁了幾步,坐於大石之上,沈聲道:“我命在此,你來拿吧!”

嚴烈猜得不錯,在石門關閉的最後一刻擠入密室的,正是火小邪。

火小邪一路尾隨,絲毫不露破綻,卻沒有尋到下手的機會,眼看石門要關閉,他也顧不了這麽多,先進來再說。但火小邪進來此地,又有些後悔,嚴烈、鄭則道兩人已是不好對付,再加上一個嚴景天是自己的老熟人,更不願意傷他,所以三人如果聯合起來向他發難,自己連退路也沒有,幾乎沒有勝算。

可是火小邪見嚴烈這樣的態度,如果不是使詐騙他出來,難道嚴烈死意已決,甘心把性命交與自己手上?

火小邪思量再三,越想越覺得自己躲在這裏窩囊,既然來了打算主意拼命,為何還是畏首畏腳、猶豫不決?

於是火小邪見嚴烈落座後,低聲答道:“嚴烈,你不要玩什麽陰謀詭計,我只想和你公平一戰!生死由命!”說著一個縱身,跳將出來。

鄭則道一見火小邪現身,立即像吃了大力丸一般,哪管嚴烈是否吩咐,臉上一白,殺心暴漲,再也不受控制,向火小邪厲攻而來。

火小邪堪堪然躲過鄭則道一擊,心想和鄭則道生死一戰必不可免,也是拿定了十二萬分的決心,催動全身勁力,要與鄭則道對攻。

“都給老子住手!”嚴烈驚天動地的一聲大喝。

鄭則道、火小邪均被這一喝嚇得心頭一震,不由自主地退後幾步,彼此僵持。

嚴烈咳咳咳三聲,口中鮮血翻湧。

鄭則道急忙趕至嚴烈身旁,萬分關切地說道:“火王大人,請放手讓小徒一戰,我有把握勝他!火小邪這種不要廉恥之人,人人得而誅之!”

嚴烈聲音疲憊:“不用了,嚴道,你待在我身後,不得與火小邪爭鬥。我有一些話,要說給他聽。”說罷,嚴烈擡頭看著火小邪,又說道,“火小邪,你要殺我沒錯,我也願意將我的這條性命交與你。只是今天,我想對你說出以前那段難堪的往事,涉及到你的親生父母,你願意聽嗎?”

火小邪倒是一楞,慢慢說道:“嚴烈,你曾經有很多機會對我說,但為什麽要選擇今天。”

嚴烈答道:“此地只有我們四人,嚴景天早就知道,嚴道是我的親傳弟子,我今天所說,他們都可以發誓,不對外人講起。我曾經當著五行世家的人立誓,把這些陳年舊事帶入黃泉……哈哈,哈哈哈,今天是我破誓之日,也就是我的死期了!”

嚴景天蹣跚著坐到嚴烈身邊,只是默默垂淚。

鄭則道聽嚴烈這樣說話,知道以下一番話,涉及到五行世家的驚天內幕,也收了一臉的殺氣,退在嚴烈身後,不做攻擊,只是恨恨地看著火小邪。

火小邪靜力片刻,事情的發展往往超出了他的想象,但面對嚴烈這樣的話語,他還能有什麽選擇呢?

火小邪向嚴烈微微一拜,端坐在地。

嚴烈輕輕喘了一口氣,眼神一片迷亂,思緒已經飛出了這間小小的密室……

嚴烈低沈地自言自語道:“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,可我回想起來,恍如昨日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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